近日，工信部装备工业一司发布一则重要公告，公开征求对《关于新能源城市公交车辆动力电池更换事项(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征求意见稿》)的意见。与此同时，交通运输部等13部门联合发布的《交通运输大规模设备更新行动方案》(以下简称《行动方案》)中也明确提出，鼓励老旧新能源公交车及动力电池更新，要求因地制宜制定动力电池更新计划，并引导退役动力电池交售至综合利用企业。

这一系列利好政策的出台，标志着我国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更换工作正逐步迈向规范化、系统化的新阶段，同时也引发各界对于如何解决当下老旧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退役更新问题的深入思考。

动力电池退役高峰期来临

随着全球气候变化和环境问题日益严峻，新能源汽车作为绿色出行的重要选择，其普及应用已逐渐成为全球共识。在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更是受到政府高度重视和大力支持。经过十余年高速发展，中国已成为全球最大的新能源汽车生产国和销售国。根据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发布的数据，2023年中国新能源汽车产销量分别完成958.7万辆和949.5万辆，同比分别增长35.8%和37.9%，市场占有率提升至31.6%。

作为我国最早大规模推广应用新能源汽车的领域，城市公交电动化进程已走在行业前列。相关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年底，我国新能源公交车保有量已高达54.26万辆，占公交车总量的76.7%，市场渗透率从2012年的10.8%大幅攀升至98.8%。

然而，在新能源公交车推广应用取得显著成效的同时，动力电池退役问题也随之逐渐凸显。作为新能源汽车的核心部件之一，动力电池的性能直接影响新能源汽车的续驶里程、动力输出、使用寿命和安全性等关键指标。在城市公交运营中，由于长时间使用，动力电池会出现劣化和性能下降的问题，这不仅会导致车辆续驶里程大幅下降，还会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进而无法满足日常运营需求，对公交服务效率、质量及安全性造成较大影响。

近年来，有不少城市相继出现公交车停运事件，究其原因，与电动公交车电池性能衰减快、续驶性能降低有着密切关系。以河南商丘、河北保定为例，这两座城市都曾是城市公交电动化转型的佼佼者，但到了2022年左右，由于这些城市首批购置的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已超出质保期限，加之电池更换成本较高，公交公司无力负担，使得这部分车辆只能被迫退出运营。

根据行业测算，截至2022年底，2014～2016年间上险的纯电动公交车仍在服役的比例高达94.5%。然而，考虑到动力电池的平均寿命通常在5～8年，全国各大城市首批投入运营的纯电动公交车正逐渐逼近保修期限。另外，有些车辆尽管尚未达到官方保修年限，但由于早期制造技术和行业标准的局限，相当一部分车辆的动力电池已经出现问题，亟需进行整车替换或电池升级。这一现状无疑表明，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已经进入退役高峰期。

对此，行业专家普遍认为，大量退役的电动公交车若长期闲置，动力电池出现电解液泄漏将造成环境污染;若车辆进入非法拆解渠道，仅作为废金属低价出售，则将造成国有资产流失;若未能强制实施报废，将车辆“改头换面”，继续在道路上行驶，无疑会带来巨大的安全隐患。因此，如何妥善回收处理退役动力电池，推进老旧动力电池安全有序更新和升级改造，已成为众多城市公交公司亟待解决的重要课题。

有序推动动力电池规范化退役更新

对动力电池进行合理、高效的回收处理及更新升级改造，不仅关系到新能源汽车市场的可持续发展，更是避免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的关键举措。据记者了解，目前已有不少地方政府和公交公司正积极开展相关工作。

例如，在报废电动公交车的处理上，浙江省绍兴市公交集团正积极开拓新路径，即由本土有资质企业进行处置向线上交易模式转变。2023年9月，绍兴市公交集团委托绍兴市产权交易有限公司采取公开拍卖的方式，对报废的229辆公交车进行处置，废旧大客车吸引了全国23家有资质的企业前来竞拍。竞拍者在拍下这些报废公交车后，会分部件和结构拆解，再进行资源化利用。除浙江绍兴外，江苏、湖南等地也曾挂牌报废公交车处置项目，且频频溢价成交，实现资产大幅增值。

此外，今年4月，北京一家客运企业发布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更换项目的招标文件。文件中明确指出，2016年前后购入的部分纯电动公交车因电池衰减严重，已无法正常使用，在国有资金的支持下，企业拨出4050万元预算来批量更换动力电池。

根据工信部《新能源汽车动力蓄电池回收利用管理暂行办法》，目前针对电动公交车动力电池的更新，行业内的解决路径主要包括电池余能检测、新动力电池选型、为旧车搭载新动力电池、换装后车辆延期报废及旧电池回收处理等。但不容忽视的是，此前并未有官方正式文件对整个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更换的产业链进行全面、系统的规范。

“正是因为缺乏动力电池更换的专项政策法规、技术指南及操作依据，导致在‘是否更换电池’‘由谁负责更换’以及‘如何更换’等问题上缺乏明确指导，这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电动公交车动力电池的更新进程。”某电池企业相关负责人说道。

鉴于此，加快相关配套政策和标准的更新升级，确保老旧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更换行为规范化，这对于整个新能源汽车市场在未来能够从容应对动力电池大规模更新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近期，工信部发布的《征求意见稿》和交通运输部等13部门印发的《行动方案》，正是针对当前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退役问题而制定的政策措施。

具体来看，《征求意见稿》中明确提出新能源城市公交车辆动力电池更换工作的具体要求。首先，新能源城市公交车辆动力电池更换工作应在确保整车安全的前提下实施，运营企业和动力电池更换服务提供商应遵循“谁主张、谁负责;谁更换、谁负责”的原则，严格落实安全主体责任;其次，《征求意见稿》还对用于更换的动力电池性能提出明确要求，包括满足相关国家标准等。

“此次《征求意见稿》的出台，为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更换工作提供了明确的指导依据。”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表示，通过规范动力电池更换工作，能够确保更换后的动力电池性能符合标准要求，进一步保障新能源公交车安全运行。同时，该文件还强调安全主体责任的重要性，有利于推动公交运营企业和动力电池更换服务商加强安全管理，提高动力电池更换工作的安全性和可靠性。

此外，《行动方案》提出城市公交电动化替代行动，旨在鼓励老旧新能源公交车及动力电池更新，并引导退役动力电池所有方将退役动力电池交售至综合利用企业。该方案的实施，将有助于进一步推动新能源公交车普及应用。同时，通过引导退役动力电池规范回收和再利用，可避免动力电池造成污染或资源浪费，促进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退役工作有序进行，为新能源汽车产业可持续发展提供有力保障。

动力电池有序退役仍面临制约

政府相关部门相继出台针对性政策，持续向老旧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退役更新工作释放积极利好。一方面，政策强调对退役动力电池的规范管理，有助于建立起有序的回收利用体系。以往，由于缺乏统一标准，退役动力电池的回收渠道混乱，部分电池流入非正规渠道。新政的出台将促使相关企业遵循规定流程和标准进行操作，从而保障回收利用工作的合法性和规范性;另一方面，政策鼓励有条件的地方制定更新计划，这将有效推动新能源公交车更新换代速度。更新后的公交车将配备性能更优、续驶性能更强的动力电池，提升城市公交运营效率和服务质量。同时，对于退役的动力电池，政策引导其交售至综合利用企业，这将进一步促进资源循环利用，降低生产成本，为相关产业发展提供新的机遇。

政策频发为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退役工作带来积极影响，但不可否认，新能源公交车特别是动力电池的回收利用和改造升级，是一项十分复杂且艰巨的系统工程，在实际推进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退役更新工作中，仍面临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首先，当前我国动力电池回收处理技术尚显不足，主要是由于动力电池结构复杂和回收难度高所致，导致回收过程耗时长且成本高昂。同时，动力电池中含有大量的有毒有害物质，如果处理不当将会对环境造成极大危害。这不仅影响回收利用的效率和效益，也极大阻碍产业进一步发展。因此，提升动力电池回收处理技术的成熟度和效率，是摆在相关企业面前亟需解决的问题。

其次，虽然国内新能源汽车市场快速发展，但动力电池回收处理渠道却不够畅通。一方面，我国在动力电池回收利用的法律法规和标准体系上还有待完善，与欧洲、美国、日本等国家和地区相比存在不小差距;另一方面，相关企业缺乏必要的回收技术和经验，且回收体系尚不健全，导致大量退役电池未能进入合理的回收渠道，从而造成资源浪费。因此，建立畅通的动力电池回收处理渠道，并加强政策引导和法律法规建设，已成为当前必须面对和解决的重要挑战。

整体而言，目前中国动力电池回收行业尚处于起步阶段，电池回收网络监管体系不完善，商业模式仍在摸索之中，且退役动力电池在回收利用过程中，存在价格机制不健全、市场竞争不充分等问题，这些都使老旧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退役回收变得十分困难。

此外，在动力电池更新方面同样存在阻力。按照国家政策规定，整车生产企业应负责电池质保及维修更换。但近几年，随着市场的优胜劣汰，不少动力电池生产企业已退出市场。据不完全统计，近年来有30余家整车企业和80余家动力电池企业退出市场，导致部分公交企业的动力电池售后服务出现中断，部分在质保期内且性能衰减严重的电池陷入“更换无门、维修无果”的困境。此外，公交企业当前面临主业票款收入锐减、地方财政紧张导致政策补贴延迟等问题，加之自身盈利能力有限，难以承担高昂的电池更换成本，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老旧新能源公交车及其动力电池的更换和改造升级工作。

亟需建立完善管理方法和政策体系

推进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退役工作，对于稳定资源供给、保护生态环境、实现产业健康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目前来看，随着相关政策的陆续出台，为这一工作带来了新契机，整个行业有望逐步走向规范。对于产业链各方而言，应把握大规模设备更新的窗口期和机遇期，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确保老旧电动公交车动力电池安全有序的退役与更新。

针对当前面临的问题与挑战，有业内人士建议，政府应强化政策引导与立法工作，明确动力电池回收处理的责任主体、流程和标准，同时加大对违法违规行为的处罚力度，以提高违规成本。另外，鉴于退役动力电池回收点分布不均、回收渠道不畅的问题，需建立覆盖广泛、高效便捷的回收网络体系，这需要政府、企业和社会各界共同努力，加大投入、优化布局。

技术创新是推动退役动力电池回收利用产业发展的核心。对此，政府应进一步鼓励企业研发先进的回收处理技术，提高回收效率和安全性;同时，应加大对科技创新和人才培养的投入，与高校、科研机构合作，培养具备动力电池回收处理技术和经验的专业人才，为动力电池回收处理工作提供有力支持。

“从整车生产企业和动力电池企业角度来看，需要对报废电动公交车处置流程进行系统规划，通过搭建回收利用服务平台，实现回收网络、包装容器、物流运输的资源共享;在政策层面，需要完善回收利用的各环节配套政策，比如目前在回收和运输环节，相关界定仍不够明确，而且在技术规范层面依旧缺乏统一标准等。另外，政府管理部门还应出台专项的法律法规，对市场不规范行为加以约束;对于回收利用解决方案提供商来说，则需要致力于为公交企业提供一站式资源处理和处置方案，创造更多的成本价值，从而更好地实现新能源公交车资源再生利用，共同推动产业可持续发展。”商用车行业专家任诗发表示，通过政策引导、技术创新和人才培养等措施的持续推进，未来有望克服当前面临的问题和挑战，确保新能源公交车动力电池退役工作有序进行。